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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瀑巨虹

●名家随笔
1998-08-05 来源:生活时报 刘心武 我有话说

生命如瀑,任其壮丽泄落终不悔;心情如虹,超越风雨阴晦永瑰丽!

乘“雾之女神号”观瀑船,驶至美国一侧的新娘面纱瀑布与加拿大一侧的马蹄瀑布之间时,只觉得船如旋风中的一片秋叶,人若宇宙洪荒中的一粒芥籽,天水劈面而泄,雾霰纷飞如烟,眼里是荡魂的喷沫,耳边是击魄的轰鸣,刹那间忘却此身何来,几疑已飞融造化之中,直到船离其境,驶到稍远的河心,这才心归腔、神归体,面面相觑中,发现彼此的蓝色雨衣全在哗哗往下流水,露出的脸庞仿佛都在激动中嚎啕过,却又都洋溢着极乐的光彩……

到水牛域观瀑,是我这回到美国的一大心愿。前次旅美,已到了绮色佳,离水牛城已经很近,却因日程紧迫,失之交臂。水牛城在伊利湖美国一侧,是观赏尼亚加拉大瀑布的旅游胜地。尼亚加拉大瀑布是北美五大湖中,靠东的两个湖——伊利湖和安大略湖——之间,尼亚加拉河因河床陡成断层,下泄而成的大瀑,在美国一侧的称亚美利加瀑布,其中落差最大(约七十米)的一脉即新娘面纱瀑,加拿大一侧的落差虽小一些(约五十米),宽度却是亚美利加瀑布的两倍多(达800米),并且泄口持平,瀑形呈马蹄状,故名马蹄瀑。大瀑总流量每秒6000公方,为中国黄河流量的三倍,蔚为奇观。水牛城不仅旅游设施一应俱全、色色精细,而且提供了多种多样的观瀑方式:夜晚在强聚光灯下观,大瀑在白光或变幻的彩光中显现;白日或在瀑头观,或乘电梯升至观瀑塔顶鸟瞰,或降至瀑底隧道中仰视,或竟走出隧道踏入栈道迎受一番超凡的刺激……还有就是乘观瀑船,每人发一件雨衣,从远至近,再由近至远让你一次观个够!

一位同行朋友也曾到水牛城观瀑,但运气不好,赶上了暴风雪,只能呆在旅馆中翻看瀑布画册。我这回真是吉人自有天相,天气奇佳,不仅在晴夜和丽日饱览了大瀑的千般风采,而且,几乎整整一个白天,当我徜徉在亚美利加瀑布周遭时,总有一道完整的巨虹,泰然悠然斐然焕然地悬在空中,仿佛不卷的彩练、透明的浮雕,神奇而吉样,缥缈而永驻。虹由瀑生,瀑因虹灿,大瀑巨虹落于我眼中,烙于我心中,唤起万丈豪情,涌出无尽诗意,只觉得造化育我必有其用,大块慰我必有其期,往昔的坎坷失落,都应化为自励的推力,平日的满腹牢骚,都应化为澄明的认知。正是:生命如瀑,任其壮丽泄落终不悔;心情如虹,超越风雨阴晦永瑰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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